他实行他所传讲的——余洁麟弟兄谈李弟兄

2019-11-22      阅读:4217

  “李弟兄一生儿孙满堂,同工数以百计,牧养照顾的圣徒更是无数;然而,有幸在他职事的后期陪伴在侧,一面跟随他作工,学习服事召会;一面,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的,我应该算是少数中的少数……”围坐在美国安那翰水流职事站总经理余洁麟先生(以下简称余)家的客厅里,我们聆听他细说,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段经历。他话说得很慢,彷佛有意让自己回到记忆的深处……

至死忠信的一生写照

  与李常受先生(以下简称李)朝夕相处达十余年(1983-1997),可以说,除了李常受夫人外,余应是与李相当近的人。特别是1989年后,余跟随李从台湾回到美国,直至李离世,两人除了生病的少数时刻外,几乎没有一天不见面。余感性的说:“大家所认识的,是站在讲台上的李弟兄,而我所认识的,不仅是讲台上的,也是坐在书桌前,坐在客厅里,和在花园里拾级而上的李弟兄。我何其有幸,能在他左右,跟随他学习服事主,服事召会,服事弟兄姊妹;更是何其有幸,得有机会近距离的见证,他是真的天天实行他所传讲的,美国人说:‘He practices what he preaches.’(他实行他所传讲的。)他是表里一致的……”

  余回忆1997年6月9日清晨,在南加州安那翰纪念医院加护病房里,守候在李病榻前,看着他离世的心境,眼神中仍泛着深深的哀愁,“当我看着他的心电图曲线逐渐漂浮时,我深知我正目送他一步步,从容的,踏上那个他毕生信仰、传讲并渴望的更美家乡。”当曲线的影像在寂静无声的病房里,完全停止的剎那,余遏住心中的悲痛,帮着护理人员最后一次替李整装,为他戴上许久没有戴的眼镜,庄严的将他送出病房。走廊两边站着守候的家人,和少数弟兄姊妹。“那是一种没有哭号的伤恸,”泛着浅浅的泪光,余说:“步出病房后,泪水决堤般冲破我压抑已久的情绪。我母亲离世时,我没有如此悲恸,父亲去世时也没有;只因为这位在我眼前离去的人,影响并改变了我的大半生。从不让我称他为老师、父亲、恩人、长辈或任何尊称的他,到临终的一刻,都是我永世不能忘怀的李弟兄。”

  一个月后,余在李的安息聚会里,恭述李的生平。他以“忠”字为题,敬述李一生的事迹。他说:“首先,李弟兄对他所信仰的基督始终如一,至死忠信不渝。从1925年得救那天起,李弟兄从未改变他对主的忠诚。1933年开始事奉主以来,他更是坚定不移、任劳任怨,从东到西,风尘仆仆,南北奔波,从不厌倦,直到用尽他最后的一口气。”在李弥留之际,余随侍病床旁,李用尽全身力量,气若游丝的说出最后的遗言一“牺牲”。余说:“这两个字可说是李弟兄一生服事的态度。基于对主的忠诚,李弟兄奉献他的一生,牺牲他的一生,义无反顾。”余在李的生平介绍里指出,李除了对主忠信外,对他的工作,对他的同工,对他的家人,对他的事奉,对倪柝声,都是恪守诚信,忠贞不渝。

听信息深蒙其惠

     1948年,战后的香港在英国统治下,为战乱流离的人,提供了一个偏安的避难所与转运站。这一年,余洁麟在香港出生,是第三代的基督徒。父亲与江守道同学,母亲是李的同工汪佩真带领得救的。余从小在香港,在地方召会中长大;幼年,曾听父母提起倪柝声、李常受等名字,觉得他们是遥不可及、高不可攀的属灵伟人。余说:“万万没有想到,有一天竟能与李弟兄接触,甚至跟随他服事,学习他生活的榜样。”

     余第一次亲自聆听李说话,是1965年,在香港九龙天文台道的聚会所。那一次李到香港传福音,并与信徒们讲到事奉主、享受主等相关信息。翌年,他再次来港带领圣徒,引用约翰四章撒玛利亚妇人的故事,说到主要赐给人生命的活水,人若喝主耶稣所赐的水,就永远不渴,并且这水要在人里面成为泉源。而喝这活水的路,是要在灵和真实里敬拜神;因此,人需要操练祷读圣经。那时,有些领头人质疑李的带领,对李的信息反应冷淡。但余里头十分响应,并且立即尝试实行,结果深蒙其惠。

  不久,余从香港一位李的同工魏光禧处,借得一大盘磁带,那是李在美国的英文讲道信息。信息重点说到“神建造的异象”,李指出圣经中每一个异象,都与神的建造有关。创世记第一个异象,是雅各在伯特利所看见的异象,而启示录最后一个异象,是新耶路撒冷的异象,所有的异象都与建造有关。余听后,大得开启,看见从旧约到新约,神所启示的只有一个,就是关于建造的异象。这些信息影响余相当深远,坚立了他往后在神面前的脚步。

有心事奉却被劝阻

  余第一次与李个人的、直接的面对面谈话,是在1968年的台北首次国际特会中。一天,李与香港信徒在台北长老余丹骝家中会面。席间,李让众人发问,余告诉李,他想要全时间事奉主,只是学业尙未完成。李听罢,劝余仍留校读书,事奉的事待毕业后再谈。

  1969年底,余觉得有主的带领,想到美国学习事奉。他盼望能在李的身边学习,即使是替李拿圣经包,他都甘之如饴。余至美国后,在洛杉矶艾尔登会所与李有第二次的谈话;同样的,李给他的答案与上次无异:先回学校读书。余一心想跟随李学习事奉这事,在李生命末了的十余年,终得实现。

     1972年,余从洛杉矶加州大学毕业后回港教书。一年后,再赴美进修硕士学位。1974年,李从洛杉矶迁至安那翰,水流职事站也于同年创立。余至安那翰一面求学,一面到职事站义务服事,主要是整理一些旧录音带。那时,职事站规模很小,办公室和打包部门都在一处,服事人员只有Ron Kangas和Ruby Wen,以及李的次子李蒙泽。那时虽然工作环境不佳,余却服事得十分喜乐,深感他所摆上的一份虽然微不足道,但在神面前自有其价值。

进入服事成为跟随者

     1977年,余母过世,余再度自美返港,在港住留5年。1978年,中国大陆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,余和几位同伴便尝试运送属灵书籍至大陆,以供应那地的圣徒;也因此得有机会,参与一些福音电台对大陆的广播。1981年下半年,李来港带领训练,讲说召会恢复的历史等一系列信息(该信息后收录为《历史与启示》上册)。余从那时起,更清楚认定神在地上恢复的道路与方向。

     训练结束不久,李和余谈到中国大陆的工作,以及福音广播电台的事。李期望能自办一个福音广播电台,遂责成余硏究此事的可行性,并鼓励他为此迁往美国。余在主面前寻求一段时间后,欣然答应,开始了他在李身旁的服事。那时,余与职事站并无任何聘任关系,纯粹是李视余为一个后进服事者,余也乐作一个在李身旁学习服事的跟随者。

  余赴美不久,电台计划即因所需投资金额庞大而作罢。余便开始一点文字工作,他向李提议,将倪柝声所有出版品翻成英文。李非常重视这建议,余遂起手此一工作;同时,开始在各地华语聚会的服事。1984年,李有负担至台湾带领实行新路。余二话不说,随着李携家带眷的到了台湾。在台湾5年,余在李身边,巨细靡遗的,看着李如何带领召会走新路,并配合李在台开办的全时间训练。余语带满足的说:“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美好时光。”

  1989年后,李盼余从台湾回到美国,在李身边帮忙。那时,余虽名为职事站经理,但并没有太多繁忙的事,以致余得有时间,着手整理并翻译倪柝声的文字资料。那段期间,许多信徒也义务帮忙,参与服事。1996年,整套倪柝声文集英文版,终于问世;余叹了一口气说:“总算能向李弟兄有一点交待。”因为次年,1997年,李离世。

一生跟随的绝佳榜样

  有人常问余在李身边多年,对李印象最深的是什么?余认为关于李的为人、性格、工作,以及他在主面前的生活,对同工们的成全,以及对年轻人的造就等等,几乎都可以著书立说。例如:李年轻时曾提出服事主之人所需的性格三十点,点点都是李自己身上的特点。余说:“除此之外,李弟兄一生事奉主,有一个最突出的点,是我所认识的倪弟兄的同工中无人能比的。”

  在地方召会的人,一般都公认倪柝声是神圣启示的先见,而李常受是神圣启示的传承。余曾经想过:“李弟兄如何是倪弟兄的传承呢?”因为在地方召会中,没有所谓继承系统,即使是李在世时,也没有对以后的接班有过任何想法,更不用说安排了。虽然如此,李一直称自己为保的同工及学生。根据余个人的观察:“李弟兄所以能传承倪弟兄,很重要的一点,是在于李弟兄对倪弟兄的态度。”他以几方面举证李如何跟随倪,而成为倪的传承者。

1. 跟随倪始终如一

  首先,在教训上,李从未偏离倪所说的。许多人都认为李的作法和说法,源自于倪的教训。李也从不讳言,他是跟随倪教训的人。李在远东或西方,数十年来一直致力于召会的革新、改变;在台湾更有所谓“神命定之路”的推动与实行。有些人以为,李带进这些改革,是源于他绝强的行政力及领导风格。然而,余在编整倪柝声文集时,发现李在召会生活中的点点推动,都是基于倪所说:“人人尽功用”“一千两拿出来”的负担。倪在后期的鼓岭训练中,有沉重的负担,他急切盼望基督的全身体能动员起来。他曾告诉他的同工:“你们要作到一个地步,教会的事是每一个弟兄姊妹作,传福音、看望、造就等,都是教会全体作。所有一千两恩赐的,都必须拿出来。我们要作到教会全体事奉、教会全体传福音,否则,我们就是大失败。……我们必须叫所有的弟兄姊妹都动起来,全体事奉,这才是主所要的见证。”

  数十年后,在当时倪的众多同工中,独有李一人仍持续戮力于推动并实行这负担。

  再者,李于60年代即在西方公开宣称“基督就是灵”。这在神学上,是极富争议的题目;有人以为这是李的新发明、新说法。然而事实上,倪早已强调“基督是灵”的教训。倪所以如此强调,是为帮助信徒认识基督是在圣灵里作人的生命。倪在这方面所写的诗歌,至少有4首。

  以后,在80年代,李致力于翻译恢复本圣经的工作,其动力与异象,亦出自倪于1949年恢复职事后的倡议。倪盼望有合乎圣经原文,并能为一般圣徒了解的新版本问世。40年后,李实现了倪的此一心愿。倪点点滴滴的带领,步步为营领头推动的工作,皆由李孜孜不倦、锲而不舍的实行出来。李被称为倪的“传承”自是实至名归。历史证明,在倪柝声的众同工中,无一人像李那样忠信殷勤,数十年如一日,始终如一的推行他从倪所接受的真理与负担。

  在香港,曾有一位长老自称倪柝声的同工,这人甚至写过倪的传记。然而,倪在大陆尽职期间,这人并不常在倪身边。乃是抗战胜利后,他才从商场生意的忙碌中渐被复兴。倪入狱后不到十年,他开始质疑倪所传地方召会立场的真理,甚至告诉人这真理已经“过时”。当时,倪的一位同工魏光禧曾提醒他,这是倪所教导的“真理”。这人竟然回答说:“现在倪弟兄死了,即使他活着,也不知他会说什么,所以就等大家复活时,见倪弟兄的面时再说吧。”换言之,倪过去后,他就无需再执着于传讲倪的信息了。以后,这位长老离开了地方召会,到美国湾区某公会作传道。

     另有一位倪的同工,50年代至美国作工,因美国基督教不能接受倪所说“基督是灵”等真理,这人就避而不谈,只说别人所能接受的。相较于以上二人,李常受却不是这样,不论基督教接受与否,只要是圣经的真理,他不会因人反对而怕传,他乃是忠心于倪柝声所教导的。

2. 忠于异象义无反顾

     1969年,余初到美国加州,一次在艾尔登会所,听见李见证他年轻时,如何放下自己的工作,跟随倪柝声的职事。李原本在中国北方,建立一个很复兴的工作,但因着读使徒行传,看见主在全地的工作只有一道水流,遂决定迁至上海,与倪同工。这话让当时年轻的余感动莫名,他虽在香港接受过许多属灵前辈的帮助,却从未见闻一个人有如此的心志与见地。从那时起,余就认定李是他这一生应该跟随并学习的。

     余从自身的追求中看见,圣经虽一面教导信徒不要随便跟随人,但也多处提到要信徒学习跟随带领的人。信徒今日在世为人,不仅要作个好基督徒,更要作一个好的跟随者。圣经并没有教导每一个人,都作带领者;但无论是旧约或新约,都提及许多跟随人的好榜样。如:以利沙跟随以利亚,一直跟到以利亚被提(王下二1~13);大卫争战时,有三个勇士随侍在侧(撒下二三13~17);约书亚跟随摩西,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进迦南(书一12~18);迦勒跟随约书亚,继续争战以进入美地(书十四6~15);在新约,主耶稣的门徒也时时跟随祂,在祂面前受教等等(见四福音书);这些都是一些美好跟随前人脚踪的榜样。

  李过世后,余整理李的遗物,从已经读得破旧不堪的圣经中,看到一段李本人的笔注,附在约书亚一章5至7节旁:“当我1933年蒙主呼召,全时间事奉祂的时候,主给我5至7节作应许。从那时起到现在,超过40年了,这应许一直应验在我身上。”日后,在传承倪柝声的职事上,李果然如同约书亚对摩西一样,刚强壮胆的成了一个忠信的跟随者与实行者。

  余说:“圣经中说到‘忠信’,意思是始终如一,至死不渝。主耶稣自己是向神忠信的仆人,祂对仆人的要求,也是‘忠信’(提前一12,林前四2)。使徒保罗曾咐吩提摩太要找‘忠信’的人,以托付使命(提后二2)。作为倪柝声弟兄职事之神圣启示的‘传承’,李弟兄的确作了‘忠信’的见证。”有一次在散步时,李对余说:“中国人有所谓‘忠孝之道’,其实,这两件事是相关的。‘孝’的意思就是尊重源头,所有不孝的人,都是不尊重自己源头的人。”李指出香港有位弟兄,为人不孝,这令李对他服事的前途十分担心。不出李所料,日后这位弟兄在主的道路上,果然岔了出去。李深切的对余说:“一般来说:‘忠孝’是人性的美德,但在跟随主的道路上,这对一个人有绝大的影响。”李的这番话,深深扎根在余的心田里。

3. 视倪为至爱同工

     除了执着并恪守倪的教训,李对倪的态度,从他一路对倪的怀念与尊敬,可见一斑。1994年,李的心脏出现心律不整的情形,被送到医院作电击处置后,回到家里,李就把家中墙上挂着的儿孙、家人照片,全都取下来;只保留一张倪结婚时的照片,在他的睡房里。李说:“我怀念他,除了主之外,我只有倪弟兄,他是我所最亲爱、最亲密的同工。”许多台湾同工都见证,在李末了的年日里,每提及倪柝声,他都是非常的激动并充满感激之情。他多次哽咽的说:“我怀念倪弟兄”,“我永远怀念他”。

     1991年,余初步整理完成《倪柝声文集》后,请李写序。李在序文的最后一段,说:

  “受头三十余年,在基督徒生活中,陆继尽读倪兄著作,并后三十余载,在基督徒工作上,重温再读,参阅引用其著作,受益之丰、蒙惠之厚,需要三一神新造的杰作,以无限的永远,来尽情表彰。……但愿倪兄虽眠,其言不息;儆夫虽去,柝声仍鸣,直到晨星出现,夜影消散。恭此简介,聊表对著者倪兄之常新怀念。

主后1991年7月24日

受益者李常受恭介,于美国加州安那翰寄寓”

     余追想那些日子,犹记当李一字一句的念出这话时,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撼与感动。自他为李听抄编写文字以来,从未听过李用这样的发表:“受益之丰、蒙惠之厚……以无限的永远,来尽情表彰”“恭此简介”“常新怀念”“受益者……恭介”等。日后,当余要将这些话翻成英文时,他手中的笔多次因心里的悸动而颤抖不已。李对倪的怀念之心与爱戴之情,已透过文字的传达,深深恪印在余心底。

     诚然李对倪有一份过人的尊敬,然而他绝不因倪在基督徒中的成就,而标榜自己与他的亲密,也从未因着人对倪的是是非非,而疏远自己与倪的关系。论资格,李是写倪传记的适当人选;然而,李却在完成倪的传记之后,又隐藏了14年之久,方行出版。因为李不愿给人感觉,他要藉此显示他与倪的亲密。另一面,李从未因别人对倪的批评而受影响,或有所改变。余回忆说:“在我跟随李弟兄这数十年间,从未听李弟兄说过一句倪弟兄的不是,或质疑倪弟兄的任何说话。”

4. 忠心跟随倪,不被消极绊倒

     1979年,余突破重重关卡,好不容易与大陆圣徒取得联系,却从这些过去未曾谋面的圣徒口中,听闻有关倪弟兄的负面传说。于是,当1981年李来香港领会时,余便急欲汇整资料向李报告。不料,李一点也不感兴趣,他不欲知这些说长道短的话。李多次在信息中提到,挪亚的儿子闪,因着尊重父亲,遮盖父亲,而得着祝福的事例。余说:“李弟兄自己正是这教训的实行者。”

     1991年,李在讲完夏季训练的信息后,上山休息一周。余便将他从魏光禧笔记,整理完成,倪1948年恢复职事过程中的信息,读给李听(该系列信息后收录为《倪柝声恢复职事过程中信息记录》上下二册)。第二篇题目是:“不要被绊跌”。读毕,李语重心长的指出,据他多年观察,许多人在跟随主的事上失败,或无法忠信跟随倪的职事到底,究其原因,都是因为在一些事情上被绊倒。这对学习事奉主的余而言,实是极大的启发与警惕。

5. 跟随倪的路,绝不因人而不走主的道路

     主的恢复借着倪带进来后,他就因此成了众矢之的。余回忆说,1986年3月,李在一次向长老同工们所释放的信息中说到,他如何跟随倪的事。1934年,倪在杭州结婚,一班异议人士,就借机掀起一个厉害的风波;那使得倪非常难过。因着那次风波,有的人就受影响不走主的道路。一天,李前去安慰倪,对他说:“倪弟兄,你知道在你、我之间,没有一点人情。不是我们两个人有好感,所以你走这条路,我也走这条路;你讲这个道,我也讲这个道。我们南北隔很远;你是南方人,我是北方人。今天我们能走在一起,我不是跟随你这个人,乃是跟随你所带领的这条路。倪弟兄,我愿意告诉你,即使有一天你自己不走这条路了,我还是要走。”当时有许多人是跟随人,因人而异;然而李告诉倪:“就是你不走这条路,我还要走这条路;我不会因你而走,也不会因你而不走。我看见这条路是主的路,这是个异象。”这话使倪备受鼓励。

     1987年,李在台湾带领圣徒实行新路。李在聚会中仍旧重申,他跟随倪是因倪跟随主,并带领他认识主恢复的道路;为此,他至死不偏离这路。的确,透过倪的带领,李看见了主恢复的异象,并走在这异象的道路上。表面看,李是跟随倪这个人;实际上,他是跟随主的道路。当时,坐在台下的余听完这段历史,内心相当受冲击。霎时间,他像一只初生之犊,无视一切,无所畏惧的站起来,说:“李弟兄,听完你这么说,今天我也要跟你讲,我不是跟随你,我是跟随你所带领的这条路。所以有一天,即使你不跟随主,你不走这条路了,我们还是要走上去。”李听完这话,开怀的笑着说:“阿们。”

6. 跟随倪的榜样,教导青年同工不因受责而绊跌

     1983年,余头一次学习帮助安排暑期青年特会。当时,李为特会的设备,无微不至的作了周全计划与筹备。特会头一天,李趁着众人都在聚会,亲自到宿舍检查,发现有许多漏洞,诸如门窗没有扣好,风扇没有关好等等。会后,李立刻叫余到家里,对他说了一些严厉责备的话。余回住处后,十分难过,写了一封信给李,对自己的疏忽和不周全,表达歉意,并恳请李不放弃对年轻后辈的训练与成全。信件投邮后,几天之久,李只字不提。待特会后一周,一日用毕午餐,余陪李一同散步。李间接对余提起从前一些同工,跟他学习了一段时日,后因受责备,就被袢倒从工作上离去。过程中,李丝毫没有提及信的事,余感念的说:“从李弟兄那段柔细的谈话,与婉转的劝勉中,我得着莫大的帮助与光照。”相隔15年之后,余在整理李的遗物时,无意间发现一个标着“重要信件”的档案夹。余打开一看,赫然发现他当年写给李的那封信,竟然列陈在其中。当下,无限感念涌上心头,顿时泪流满面,不能自已;这时他略略能领会,为何李是那样的怀念倪。这不是一句感动了得,也不是一句感谢能以描绘,他能说:“诚如李弟兄说他欠倪弟兄太多;对李弟兄,我也是一个负债的人。”

7. 跟随倪走生命的道路,成为神圣启示的“传承”

     回首倪柝声与李常受二位主的仆人所走的道路,余打从心里见证说:“他们所说并所走的,乃是生命的道路。”今天许多人走知识的道路、恩赐的道路、受世人欢迎的道路,然而主耶稣在世时,乃是带领人走生命的道路。主曾在约翰十四章6节说:“我就是道路、实际、生命。”当时,许多犹太人因着主所作表面的事而绊跌;但也有门徒因着看见这条生命的道路,而宣告说:“主啊,你有永远生命的话,我们还归从谁?”(约六68)门徒不是跟随外面的耶稣,乃是跟随基督所引他们进入的生命。不认识生命道路的人,被耶稣外面的所作所为绊倒了;但那真正认识并走上这道路的人,至终成了主的门徒,作了主职事的“传承”。

     1943年,李在山东烟台患了肺病。在那段疗养期间,李从主得着亮光,看见整本圣经从创世记到启示录,乃是描绘一条生命的路线,以伊甸园的生命树为代表。另一面,与这生命路线相对的,是一条善恶、是非的路线,以伊甸园的善恶知识树为代表。神历代的旨意,是要将人从善恶知识树,拯救到生命树。李病愈后,将从主领受关于生命路线的异象释放出来,并极力带领众圣徒走在生命的路上。

     历代以来,所有神的仆人没有一个是完全的。在众多的同工中,可以说,再没有人比李更认识倪的软弱。然而,余感佩的说:“在这么长的时日里,我从未听过李弟兄讲到任何有关倪弟兄负面的话,即使是一点点也没有。”许多在这事上没有学过功课的人,都因此失去祝福。然而,李之所以蒙福,乃因他跟随的,不是倪这个人,而是倪所传扬的神圣生命。余神情严肃的说:“这就是最深的跟随。”

     1982年,余准备从香港迁至美国服事。当时,有位香港同工劝阻他说:“不要以为在李旁边服事有多好,职事站是个麻烦且多是非的地方。”这位同工认定余会被用尽,然后被丢在一边。多年来,余常随侍在李身边,看见许多人被得罪、被绊倒,莫不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对的。然而最终,事实只证明一件事,这些人都失去了祝福。余因此深深领悟,不是是非对错的问题,乃在于有否走在生命的路上。这就是生命树的原则。不仅倪于1948年恢复职事时,传讲过这类的信息,李亦于1946年肺病痊愈后,释放同样的话语。由此可见,主给他们看见的启示和亮光,确实一致,并且同样的带领他们,走在生命的路上。

     历史证明,召会生活并非一帆风顺,时有风暴;然而,因着李在生命中的带领,圣徒们得以蒙保守在生命的在线,而免受风暴的摧残。1988年,美国发生一场风波。当时,在安那翰有位说英语的姊妹受了影响,公然在聚会中肆言:“这么多年来,我们的难处就是我们受教导,不要去摸是非,只要摸生命。结果,我们对是非的界定都模糊了,我们都被骗了。”最终,这位姊妹为消极的事物所绊跌;有些人随后也分道扬镳了。余明确指出,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偏离生命,陷入是非,结果人就落在失望和软弱里。这就是为什么主耶稣要门徒们,注重生命过于一切;因为惟有生命能通过一切的不可能,惟有生命能吞灭所有消极的因素。

     早期在台湾,之后在美国、德国、香港,都有同样的例子发生。许多人因是非对错,被绊倒而离开。由于是非对错属善恶知识树,其源头乃是撒但,至终就带进死亡。然而,李坚持留在生命树的原则里,其源头乃是三一神,因此他能一直跟随倪,而成为神圣启示的传承。实在说,李的传承乃是生命树的传承。对李而言,他跟随倪的带领,乃是跟随异象,并承接异象。

     1981年,李在香港带领亚洲众召会事奉训练,传讲了一系列的信息“历史与启示”。余记忆犹新的论及当时聚会的光景:“李弟兄苦口婆心的劝香港一位负责弟兄,好好留在生命树的线上。然而,这位弟兄落在是非对错里,至终被绊跌而离开主的恢复。末了,这位弟兄离世时十分凄凉,他的家人没有陪伴在他身边,他也不要圣徒为他举办安息聚会;而他也没有留下什么让人记念的。”余一面勾勒出一幅合乎圣经、属灵、属天、跟随主者的榜样;另一面,他也不讳言的举出召会历史中反面的事例。

李带领全时间受训者,作正确的跟随者

     1986年,台北开办全时间训练。开训第一堂课,讲到要有正确的受训态度,就是要学习作个正确的跟随者。圣经希伯来十三章7节说:“要记念那些带领你们,对你们讲过神话语的人,要效法他们的信心,留心看他们为人的结局。”此话阐明,信徒不仅要跟随主,也要跟随那些带领他们的人。余说:“这是训练的基础原则与异象,至于其他的一切,都是建立在这基础的认识上。”

     因着台北全时间训练里这信息,有些反对的人就批评全时间训练在高举人,教导人肓从。甚至有团体在香港出版文字,大作文章,在网站上攻击这事。他们捏造谎言,说训练带人呼求李常受的名等。这些完全不实,无中生有的事,无法拦阻神的工作。事实证明,经过四分之一个世纪,那些受过训练培育出来的青年,多数忠心爱主;他们将一生奉献给主,为着主的恢复,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拼上自己的所是和所有。反观那些批评者,非但没有变得更敬虔、更爱主,反而几乎各个都被绊倒或堕落了。

     2003年,余同几位弟兄与美国基督教一些知名人士会面对话。其间,基督教的朋友表示,他们对众召会如此忠于李的教训,甚感不解。那时,余一点也不避讳的表白:“有人批评我们太高举李弟兄,然而我要欣喜承认,我就是李弟兄的徒弟。凡我所学的,都是从他来的。李弟兄帮助我认识主,认识神,认识圣经,但我们没有因此高举他过于主,过于神,过于圣经,也从没有以李弟兄来顶替主耶稣。我们受李弟兄的帮助而认识主和主的道路,我们跟随他是理所当然;我们采取这个态度,也是名正言顺,并且合乎圣经的教导。其实,不只我们的团体尊重我们的带领人,其他团体也都尊重他们的带领人。这一点也不足为奇。只要我们不把我们的带领人当作偶像,顶替主耶稣。关于这一点,你们无须置疑,我们绝不会尊重人,过于尊重神。”余话锋一转,接着说:“事实上,今天另有一个极端,就是有人认为,他谁都不跟随,只跟随主耶稣。结果,他不过以此为借口,行我行我素之实,而跟随自己的喜好与道路罢了。”

李行事不迎合潮流,作中流砥柱

     有一回,李对余提起他从倪所学的功课:“我们作事,绝不要因那事吃香,或有何好处才作。若一件事是该作的,即使不吃香、不合潮流,我们也要去作。”1988年,美国南加州一些异议人士,对于台湾的全时间训练有些非议的话。当时,有位不明内情的同工劝余说:“如今有人想要趁机推倒李,最好现在你出面,说这些‘错误’都与李无关,是你一个人惹出来的;如此就可以所谓的‘弃车保帅’。”余当下表明,乐意为此发表一份声明,以承担所有责任。不过,因着他作事从不瞒着李,便将这事预先知会李。岂料李得知后,对余说:“不要讲。”余因此作罢。当时,李并未解释原由。余后来思想此事,并对照李的教诲,方才明白。余说:“现在我知道,为何李弟兄会这样回答我;因为圣经上说:‘是,就说是,不是,就说不是;若再多说,就是出于那恶者。’(太五37)”在这事上,余从李学得了另一个更深的功课,就是作任何事,都要学习作在主面前,无须称义自己,寻求清白,为着得人的认可,或为着避难就易,求事情的成功。

余被职事烙印,愿意单纯事主

  李离世后,有一天,余和一位同工去看李的墓园。回程时,那位同工问余:“李弟兄走了之后,你看以后我们同工要怎样走法?”余当下回答他说:“我们跟随李弟兄几十年,在我们身上都烙印了李弟兄的工作与职事。这个你无法否认,也是无法改变的历史。你已经跟随这份职事,也被这份职事的话陶铸了。所以,你我余下的年日很简单,就是把这一份职事继续发扬光大。对于没有听过这份职事的人,我们需要忠信的把这份职事传达给他;对于尙未有这份职事的国家与地方,我们要将这份职事传扬到那地;对于已经有这份职事的地方,我们要在现有的基础上,更为加强,作得更好。此外,我们要把李弟兄在真理上对基督教的贡献,推广出去,让所有神的儿女都能接受。我们若这样作,就对得起我们的一生。你我的一生都已经被陶铸过了,你我既已被陶铸,就成为那一种器皿。你若想要改变,那是你对自己并对带领你的人,不诚实、不负责任。”日后,这位同工提出他自己的看法,并走了与主的恢复不同的道路。由此可见,有些从主恢复岔出去的人,并非因个人的恩怨,乃因不认同这条道路,或因有其他存心。诚然,走主这条生命的道路,是再纯净不过;凡有野心者,或图谋个人利益与地位者,都会因此被“筛”掉。

从李学得绝对跟从主,完全跟随带领者

     香港一位对主恢复的带领有意见的同工,一次在调景岭,与香港召会核心的弟兄们,花了一天一夜,检讨前面工作的原则与路线。那位同工极力否定所谓的“跟随职事”,因他认为跟随职事是不合圣经的。余感慨无限的说:“事实上,我从李弟兄身上所学得的,是一条平衡的路。一面,我们是绝对的跟从主;另一面,我们也是绝对的跟从带领我们的人。”这个功课不仅是圣经的教导,更是从李的行径,从李跟随倪的步武中学得的。

     余说:“从一件事,我们可以看出李弟兄是怎样绝对的跟随倪弟兄。1948年,由于政局改变,倪弟兄两次召集紧急同工会议,打发李弟兄离开大陆。李弟兄因此问倪弟兄:“是不是我不配留在这里为主忠心?”倪弟兄回答他说:“常受弟兄,你要知道,我们当然仰望主;但是可能有一天,仇敌会将我们一网打尽,所以你必须出去,或许还有可以留下的。”李弟兄遂顺从接受了。在这事上,李弟兄并没有问:我去台湾,生活怎么办?工作要怎么作?那里的工作值不值得?早年在香港,有一位与倪弟兄配搭的同工,去了一趟台湾,回来就说,台湾太穷困,没有工可作,因此就去了香港,因为他认为那里的生活条件比较好。与此相比,显而易见的,李弟兄在工作上没有自己的拣选,也没有自己的喜好与意见。余说:“这就是完全的顺从,这就是绝对的跟随。”

     从李身上,余看见所谓“绝对的跟随”,就是完全没有自己的选择,没有自己的打算。在被打发到台湾的事上,李只问倪:“是不是我不配留在这里为主忠心?”此外,他不发一语。余举证历历的说到,由于当时情势紧迫,李连自己的家人也顾不得,只好托弟兄们替家人买到台湾的船票。当时,李抱定的决心是,若是家人买得到船票就上船,买不到就留在大陆。他完全无法考虑家人的未来,因为他往后的人生和道路,全在于倪弟兄那一句:“可能有一天,仇敌会将我们一网打尽,所以你必须出去,或许还有可以留下的。”他深度了解他必须对主,对倪弟兄,对所有留在中国大陆的同工,以及亲爱众多的圣徒负责。然而,主的怜悯总是与爱祂的人同在,最后李的家人全数平安抵达台湾。

学习口服心服的跟随带领者

     根据余的观察,在倪和李的同工,以及跟随的人中,可以说,有三种不同的情形。第一种,是口服心不服的。余感慨的说:“李弟兄的同工中,有很多是属于这种人,口服心不服,只是表面上跟随。这些人,后来几乎都走了自己的路。”第二种,是口服心死的跟随;也就是口里讲跟随,心却犹如已死,既不反对,也不积极实行所带领的。第三种,是口服心服的跟随,不仅口里跟随,并且心也一同跟上去。

  在余眼中,李就是这样的人,也许李和倪的看法可能有不一致之处,但李几乎是完全放下自己的,而试着去思想并进入倪所想的。余见证说:“李弟兄从不让自己的思想与倪弟兄的不一致,也不让自己的思想麻木,反而是尽所能的进入倪弟兄的心思、情感、意志里,尽所能的去了解、体会倪弟兄所说的。”

1. 一个同工的反面例证

     余举一位同工的事例,说明何谓“口服心服的跟随”。这位同工去海外开展了一段时间,原本李叫他不要带妻子同去,因为这会打扰工作。过了一阵子,这位同工回来问李,现在可否接妻子去。李回答说:“不好。”就一般人而言,妻子不在身边很不习惯,是可以理解的;然而,从李这位资深开展者的角度来看,在工作的初期,最好不要带进任何打岔的因素。因着李二次都说不好,那位同工就来请余替他说话,让李能理解他的立场。换句话说,这位同工并不赞成李的想法,但他也不反李,只是希望能改变李的想法。因着那位同工的请求,余就向李提起这事。李回答说:“他要怎么作就怎么作,不要再问我。”从这事,余深刻的体会真正的跟随,不仅是外面的跟随,更是需要改变自己的逻辑和感受来跟随。一个真正的跟随者,是会改变自己的感觉,接受他所跟随者的感觉。余说:“李弟兄就是这样的跟随倪弟兄。”

2. 余在寻求婚姻上所得的帮助

  1976年,余曾就着自己婚姻的事,寻求李的看法。当时,李照着主给他的感觉给余的回答,与余自己的想法有出入。之后,有人劝余再去找李谈谈,恐怕是李不清楚余的感觉和需要。一天,正逢李从外地作工回来,余到机场接他,便趁机提起那事。李简单明了的回答他说:“我已经说过我的看法,至于你想怎么作,你自己去仰望神,不必再问我了。”返家后,余很蒙光照,自己既寻求交通,却在答案与自己不一致下,想要翻案。他向主悔改,并经过多方的祷告,至终放下了自己的感觉。余见证说,当他放下时,主用喜乐的油膏他,并以平安印证。

  李在帮助年轻人的事上,从不主观;他不仅在真理和启示上,开启他们,更在生活的大小事上,帮助他们学习寻求主的引导。许多圈外人士批评地方召会太过尊崇李,对此余表示,一面说,这话当然有欠公允,因为地方召会高举的只是基督与圣经;但另一面说,他们的非议是可以理解的,因为地方召会的信徒,对李有一分特别的尊崇与爱戴。主要是因圣徒从李得帮助,认识圣经,并受其引导而更加爱主,因而寻得人生的意义与方向。其次,乃因李自己就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,他所说的即是他所是的,以致他的言行,潜移默化的熏陶了真实跟随他的人,跟随他的脚踪,以同样诚信和爱戴,对待他们所跟随的主的仆人。

庆幸能跟随李服事主,陪伴他直到路终

     时而惊叹,时而默然,近两个小时的采访,来到尾声。看着手中半杯淡淡的茶,余庆幸的说:“一个人只能活在世上一次,即使能活两次,也不一定能活得如愿以偿。在我短暂的人生中,能遇上李弟兄,并跟随他服事主一些年日,是我毕生最有价值的事。2004年下半年,我罹患了鼻咽癌。年终,12月31日,我独自在香港一个公寓中,数算我一生的年日,深幸在我有生之年,能认识真神,接受救主;除此以外,祂带领我认识了李弟兄,并让我跟随这位爱神,也为神所爱的神的仆人,陪伴他到路终。为此,我只能感恩,赞美祂的道路。”

——摘自《基督与召会:李常受先生行谊访谈录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