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方召會在中國大陸被誤認為『呼喊派』—歷史的回顧與今日的現況

八○年代初期，中國改革開放，成千上萬海外華人訪問祖國，其中基督徒為數不少，與國內信徒接觸之間，不免有屬靈交流。美國水流職事站和臺灣福音書房出版之文字書刊，因在海外早已流傳甚廣，也深獲基督教界各方人士歡迎，因此那時便開始流傳至中國各地。中國國內信徒愛慕真理，這些文字書刊自然廣受歡迎。許多渴慕真理、愛主的真基督徒，從純正的聖經教訓獲益甚多。
在這些符合聖經的教訓與實行中，最被人誤會的項目之一，就是『呼求主名』。先是許多人都誤以為基督徒聚會處就是『呼喊派』，只因他們會『呼求主名』。再者，教導呼求主名的李常受，因為被有些基督徒聚會處視為德高望重的牧者，就被錯誤的冠上『呼喊派領袖』的頭銜。這樣的發展，完全與事實不符。李常受雖然本著聖經教導呼求主名，卻從未提倡盲目喊叫，自成一派，破壞社會秩序，更遑論帶領中國大陸各地基督徒聚會處，成為『呼喊派領袖』。其實，李常受講論聖經時，一向教導信徒要遵守秩序，服從掌權者，不參與任何抵擋政府的活動。
歷史的回顧
一九七六年，文化大革命結束，中國開始撥亂反正，教育逐步走上正軌，經濟亦重新發展。一九七八年，鄧小平宣佈改革開放，同年通過的新憲法第四十六條，規定公民有信仰宗教的自由。基督教經過文革期間的沉寂，重新恢復生氣，在全國各地蓬勃發展。
一九八二年二月，浙江東陽、義烏兩縣的基督徒與當地民警發生衝突。同年六月，香港一些基督教媒體開始報導此事。這些報導引用一封名為『請為東陽的眾肢體代禱』的油印傳單，傳單中表示二月二十八日在東陽，『金炳甫、陳松林等人，煽動利用一批不明真相的社員群眾及民兵，衝入聚會的地方，綁架弟兄姊妹，毆打、甚至侮辱我們的弟兄姊妹。』這樣的報導一出，海外基督徒群情激昂，中英文基督教媒體紛紛加以轉載、報導。《百姓》雜誌於六月發表的『宗教自由與政治自由的交鋒』一文中，直指『這是意識形態的問題』，『消滅一切宗教，是他們從不改變的目標。』位於香港九龍西洋菜街二十六號的《主在中華》編委會編印，於一九八二年五月發行的《主在中華》中，也轉述了油印傳單中的訴求：『近幾個月來，在中國大陸，特別是廣大農村，人數眾多的地下教會受到越來越嚴重的逼迫，這是我們這末了一代與邪惡的爭戰，因撒但知道自己盤踞空中的日子不多了，他要作垂死的掙扎。』一時之間，東陽義烏事件成了中國政府與家庭教會之間的爭鬥。
同年十月，香港基督教協進會張煦群和莫樹恩，合寫了一篇『東陽義烏事件的另一面—異端邪教在中國的流傳』，刊登在《信息》雜誌和十一月的《七十年代》雜誌上。這篇文章指出：『一九八○年，洛杉磯「地方教會」組織的領導者李常受以探親的名義到福建，開始在當地發動了一個自稱為「新約教會」的運動，這個運動逐漸從福建傳至浙江、河南一帶，發展成現在的「呼喊派」』，而義烏事件是『兩百多名的呼喊派人士衝入去搗亂』。然而，這個說法並沒有成功說服海外基督徒；所以，包括《莫忘神州》在內的多家雜誌紛紛回文反擊。
根據《主在中華》所刊，一分由『浙江省義烏縣基督徒』於五月二十二日所署名的油印傳單『義烏縣基督徒給浙江省政府，省長，並請轉國務院總理趙紫陽的上訴書』中指出，乃是公安人員和聯防隊員打傷信徒，並抓走三十餘位信徒。陳情書中隻字未題李常受，也未題到呼喊派鬧事，並且事件發生的地點是在北門的禮拜堂，明顯不是『小群』的聚會點。Tony　Lambert在十二月二十三日繙譯的『東陽義烏事件的另一面』中也指出：『我們有足彀證據顯示，在東陽義烏受到迫害的地下召會，並不屬於李常受的「地方召會」或是「呼喊派」。』附帶一題，李常受自五○年代離開中國後，就一直沒有回到大陸，張煦群和莫樹恩在文中題到李常受於一九八○年以探親的名義到福建發動『新約教會』運動，明顯與事實不符。張、莫是試圖將中國政府與家庭教會之間的對立，轉移到中國政府打擊異端邪教上，藉此緩和海外基督徒的情緒，但此舉並不成功。不幸的是，張、莫二人這樣作，使原本與這事無關的李常受與地方召會，受到嚴重傷害。三十年後的今天，我們再回頭看歷史，知道那是八○年代少數宗教人士與中國政府新宗教政策執行的衝突，與李常受或『小群』的信徒沒有任何關係。
因著此事嚴重影響中國改革開放後的國際形象，一九八三年一月底，前中央統戰部副部長江平奉指示組織考察團，到上海和浙江調查呼喊派的問題，並到浙江聽取關於東陽義烏事件及呼喊派的簡報。根據中國北京華文出版社二○○九年出版，由江平所著的《考察調查輯要》一書，與呼喊派有關的歷史記錄報告可以歸納成以下三點：
１　呼喊派源出於小群派。一九五六年打擊倪柝聲反動活動後有了分化，一九八○年二月開始活動的為呼喊派；
２　呼喊派是政治上的反動派；
３　有關部門採取收容、拘留、傳訊形式打擊了少數壞傢伙，將少數呼喊派壞頭頭除名，團結教徒群眾。來教堂禮拜的只要不呼喊，即可一視同仁。
江平在《考察調查輯要》中說，『國外反動勢力對於地下教會寄予極大的希望，認為這是對堅持惟物論的中國共產黨的空前挑戰，甚至狂妄地說，在未來的屬靈戰爭中，他們將與基督一同勝利。』江平在四月十八日呈給主管機關的《關於處理呼喊派問題的報告》中結論：『香港出版發行的反動刊物《主在中華》號召一切國際反動勢力「與大陸各地肢體一起，在元首基督的率領下，投入這場末世對抗邪惡的屬靈爭戰」，幻想在這場戰爭中，他們「將同基督一同勝利」。這就充分表明，國際反動勢力策動我國一些反動分子組織「呼喊派」的真正目的，就是要顛覆我國人民民主專政和社會主義制度。』
根據江平的報告，這個事件原本只是少數『壞傢伙』擾亂社會治安的局部問題。但因著海外的輿論和批評，這事件被擴大成為反政府的政治運動。或許少數人對政府有不滿情緒，但他們多不屬於『小群』，這些信徒參與擾亂社會的行動，也屬個人行為，不代表『小群』或李常受的職事。這些少數人，或因對聖經教訓認識上的淺薄，或因個人野心，惟利是圖而走入極端，導致實行上的偏差。他們在國內各地發表的言論似是而非，行徑造成社會治安上的莫大困擾。雖然他們只佔極少數，但由於信息不足，特殊個案反而變成相關群體的廣泛定義。其實，這種擾亂社會的行為，根本違反了李常受一向的教導與實行；只不過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，政府當局實在難辨真偽。
今日的現況
多年來，『小群』一直基於聖經的教訓，追求最高標準的道德，追求和諧，奉公守法，雖然依照聖經『呼求主名』，卻未標榜這項實行而自成一派，遑論擾亂社會秩序。唐勞麥卡因在《今日中國宗教—政策與實行》一書第三二二至三二三頁寫道：『一些「小群」的年長聖徒…傳揚真正的福音；他們從未抵抗政府，也未曾有違法之舉。』因此，『小群』　的基督徒，絕非一班不服政府、擾亂社會之人。
已過十年，中國最大的基督教刊物《天風》雜誌，在題醒信徒小心異端邪教時，都沒有題到『小群』或『呼喊派』，甚至在二○○四年《天風》雜誌第九期中，還代刊了一篇由蔡凌雲、區應毓所寫，向『小群』致歉的道歉啟事，內容如下：『二○○三年九月，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們合著的《異端與邪教》一書。我們本想通過該書題醒人們對異端邪教要高度警惕，不要陷入其所設立的網羅，而使自己的生命和財產遭受損害。但由於我們的疏忽和不彀嚴謹，在選材和編排上出現了錯誤，將原「真耶穌教會」列入異端邪教，對原「小群」也存在不正確的表述。今年年初，當我們發現此問題後，就同出版社和發行單位磋商，停止了該書的發行，並回收和封存了大部分書籍，但有極少部分流入了社會。目前我們仍在和出版社、發行商進一步回收此書。該書的出版發行，給有上述原宗派信仰背景信徒的宗教情感造成了傷害。在此，藉《天風》一角表示我們誠摯的歉意。。』
二○○五年一月《天風》雜誌第二十八頁〈提高信徒辨別異端邪說的能力〉一文中，作者曉理點名了中國當前的異端邪教：『在社會轉型期間，各種思潮、觀念和學說不斷湧現，多元化、全球化難免混雜著消極、頹廢的說教，對中國教會構成一定的衝擊和影響，更有一些貌似宗教、實為邪教並打著基督教旗號的垃圾污染著中國基督教的神聖性。它們如同瘟疫，嚴重地擾亂了社會的正常秩序。其中有「靈靈教」的華雪和，自稱是今天的「耶和華神」；有自稱「被立」的吳揚明；有自稱為「接續基督作救主」的門徒派的許三贖；還有「使徒派」的左坤及東方閃電的「女基督」等等。』
二○○七年三月《天風》雜誌第三十頁的〈『東方閃電』再剖析〉一文中，作者常樂文題到邪教東方閃電時，說到：『邪教「東方閃電」又名「實際神」，是假冒基督教名義成立的邪教組織，其創始人是黑龍江省阿城的趙維山。趙於一九九三年逃離東北，來到了河南省。在那裏，他假借聖經中「閃電從東方發出」一句，正式定名為「東方閃電」，並編印「經典書卷」，發展教徒，迅速在全國各地傳播蔓延。…「東方閃電」在搞教主崇拜方面，與其他邪教相比，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該組織中的「女基督」鄧某，自封為「全能神」，宣稱人只有信靠她纔能得救，因此，要求教徒必須敬她、事奉她、絕對地服從她，甚至連婚姻家庭也不能自主，使教徒們失去對社會和家庭的責任感，不顧一切地為她效力。正如鄧某在其「書卷」中所說：「我是獨一神的自己，只有人在我面前跪拜，沒有我在人前屈服。」』
以上三篇《天風》雜誌論述目前當代中國大陸異端邪教的報導，都未題及李常受之名。至於政府所稱的『呼喊派』，就是那些對聖經教訓認識不清，誤入極端，以致實行偏差、擾亂社會秩序的少數分子。經過中國政府多年來的管理，除了趙維山目前仍逍遙海外，其他『少數壞傢伙』—或引用前中央統戰部副部長江平的話—其他『少數呼喊派壞頭頭』，均已被除名。『呼喊派』這辭在中國大陸幾乎已是個歷史名詞，不足以對新中國的和諧社會造成任何威脅。
二○○五年七月二十六日，臺美兩地有些基督徒專程前往南京與三自會主席丁光訓主教見面，並會談將近一小時。一週後，正式的談話紀錄由丁主教的辦公室發出。以下就是丁主教談話內容的部分摘錄：
『聽了三位的介紹，對我來說很新，你們在我身上會發現許多我的無知。我非常願意學習這些年中「聚會所」走過的路。你們是代表一種中國的基督教。最近幾年來，我和同事去訪問中國的基層教會，教會弟兄姊妹的接待讓我感到「這也是基督教」，這句話很簡單，但很有力量。所以我們沒有權利去評判，以為只有自己纔是基督教。你們令我感動，因為你們帶來的也是基督教。我們應該歡迎並且瞭解，今天下午你們就是講你們的觀點：你們…對於傳福音是和大陸教會同樣重視，並不是代表著另一種基督教。聽了你們的談話，應該承認我們是一體的。在這許多年中我們是分開的，但耶穌基督的福音藉著你們在臺灣和世界各地傳開，是奉著基督的名作的。在大陸我們基督教需要再教育，因為我們是盲目的，也有驕傲的感覺。因為大陸信主的人，多以老大哥自居。你們是否對於和大陸弟兄姊妹的交流帶著很大的期望，我相信他們是很願意聽的。』
『我也非常贊同，很多時候是容易造成誤解。誤解積累存在很久了，清除誤解就會有大量的工作需要作。…我可以肯定宗教幹部若干年前對宗教有錯誤的看法，對李常受等人也有不正確的看法。…今天是個很好的機會，我希望以後不但在南京，也有許多別的機會來回顧、悔改和交流，應該很有價值。你們幾位代表的也是基督教。我們容易把陌生的東西看成是錯誤的東西，自然而然產生一種習慣。我們一定要改變，我們應該在《天風》上發表文章來說明。現在共產黨員多次表態他們對宗教的看法是不對的，現在對了，對此我們非常歡迎。我們都相信同一位主，在我們內部容易交流，但一定要有人發起帶頭。…可能你們心裏還有要求和想法在這裏題出，你們還可以通過寫信和其他途徑來開始，使我們有很好的交流。』
根據當時與會人士轉述，丁主教是以非常謙遜、誠懇的態度，發出這番肺腑之言。從丁主教的談話，可以看出他相當客觀、公正。他的看法重點如下：
１　『小群』帶來的也是基督教，我們應該歡迎並且瞭解。
２　耶穌基督的福音藉著『小群』在臺灣和世界各地傳開。
３　宗教幹部若干年前對宗教有錯誤的看法，對李常受等人也有不正確的看法。誤解積累存在很久了，清除誤解就會有大量的工作需要作。
４　通過寫信和其他途徑來開始，使我們有很好的交流。
丁主教的談話，應足以代表現階段的情況。盼望這篇簡短的『回顧與現況』，能澄清許多兩岸人士或基督徒對李常受與『呼喊派』一切歷史上被誤解的混淆與不實記載，並能藉著更多的溝通、回顧與交流，消除許多不必要的衝突與對立。基督徒共同的心願，應當是照著聖經的教導，一面傳揚福音，供應生命，一面在社會上積極發揮作光、作鹽的功能，榮神益人，為著創造和諧社會和幸福環境，盡上一分心力。